The tears of Titanic

 

*ヘタリアAxis Powers的延伸產物,與現實存在之國家及政治無關。

*配對為英米,些微法英(你確定只有些微嗎?)。

*資料來源來自維基百科(維基娘小姐真感謝!)

 

The tears of Titanic

忘了吧?

 

 亞瑟‧柯克蘭開始不曉得自己所愛之物為何了。

 大/西洋吹來的風帶來了潮濕的悲憤,夜裡翻起的浪一波又一波的吻著碩大的船隻,鋼鐵沁在冷冽的海水裡則愈發激起顫抖。亞瑟憑著欄杆,以惆悵的眼神望向西方。

 這是一搜開去最遠的世界地船。那裏肯定就是所謂「世界的盡頭」了吧。毫無疑問的,對他來說。他總是有一股感慨,然後,罪惡、憎恨以及佔有慾激起了更大的浪花。那是種無聲的浪花,但如今船下的浪濤卻遠遠不及。

 『嘟-呼-嘶-』船發出的噪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他瑟縮著身子,以極為緩慢的方式走向艙房。滿天星斗,他卻一個星座也認不出來,他曉得自己並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以前,忙著勞務以及公牘的他,認定浪漫或羅曼蒂克這等事物是弱者的自傲,他終於了解到,他是弱者,卻沒有這份驕傲。

 

 日終究還是會落,終究會沉到令人緬懷的西方。

 

 他可以確切感受到懷錶滴答的旋轉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以揉合成一起。

 「亞瑟。」乾啞的聲音迎接他,但他只覺得疲憊,「該不會你站了一整夜吧?」法蘭西斯‧波諾弗瓦皺著眉,揉著眼睛,問向他。

 但亞瑟只是嘆了口氣,揮開法蘭西斯關心的手。「就不能多關心哥哥我嗎?」法蘭西斯碎念著,耳尖的他卻每個字眼都聽到了。如果有天,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孩有多好呢?有意識以來,爭鬥、競爭而後獲勝是他唯一的生存目標。所以,他便將他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贈給他、複製到他真心對待的那個人身上…。表露無遺,卻也有些羞赧的情愫。

 「亞瑟,都已經搭上這艘船,你還要求甚麼呢?再過幾天就能見到阿爾弗雷德,開心點。」法蘭西斯瞅著鬱悶的夥伴說著,「真的搞不懂你。」最後他帶著有些不屑的口氣補充道。

 亞瑟咬緊了唇,但這沒辦法讓他逃避法蘭西斯的話語。海浪聲聲入耳,莫名的恐懼盤上了心頭。

 燭光微顫,晃動了絲絲的暖和。「我…我又沒有要要求甚麼。」他欺騙友人,也欺騙了自己。

 

 

 他聽到熹微晨光在呼喚他的聲音,他眨了眨眸子,映入眼簾的是不變的天花板的沉重。艙房裡只有濃濃的霉味,嗆倒了他頹廢的靈魂。他挪動了僵硬的身子,起了身,隨手拿起一件西裝外套,披了就走出艙房,想逃離這個鬱悶的地方。

 天裡只有一點點的光亮,他自我催眠著,船已經到了盡頭。海沉沉的翻了又翻,空氣又比昨日更冷了,滲得更深、更狠、更不留情。

 曙光透過層層的雲片乍現,帶著輕巧強竄入他空蕩蕩的左心口。陽光真的很像阿爾的笑呢。他輕飄飄然後愉悅地思考著。雖然只有幾絲的風采,可是暖和卻是上了全身,連手指尖都似乎帶著陽光燦爛的微笑。

 「你要晨跑也別吵醒哥哥我啊……」法蘭西斯睡眼惺忪地走向亞瑟所處之地,他瞧見了亞瑟愉悅的神情。「咦?你心情變好了嗎?」

 「甚麼變好?從來就沒有差過啊。」亞瑟吐言,言訖,連他自己都覺得嘴硬應該是改不了的習慣了吧。

 「是我的關係嗎?」法蘭西斯咧嘴笑了起來。

 「你?省省吧。」他悶笑了下,「再等個三千年就差不多了。」三千年也不很久,救世主也不過誕生快一個千禧而已呢!

 他樂得很,看完了日出,煩悶的心情都會一掃而空,精神終於可以比較抖擻,他自西裝口袋抽出一封信,上頭還有茶漬。他輕輕地撫著,他翻開了信。

 

 『Dear my brother,   Thanks.

 

 謝甚麼呢?那其實是他的自私。如果,可以再一次以兄長的身分狠狠摟緊,不知道會不會比大吉嶺紅茶還要香、比葡萄酒還要醉人呢?他低嘆幾聲,而這些舉動,法蘭西斯當然也都看在眼裡。

 

 『Cher ami,  Merci』以拗口的法文說著。

 

 

 終究曉得了甚麼?莎士比亞的悲劇不是也都告訴他,懷疑、猜忌和憎恨就是禍的代名詞嗎?他應該要盡量避免。可是他就是怒火中燒,針對他的反抗。大方是紳士該有的行為,所以他當然要故作慷慨的贈與許許多多豐厚的禮物。這樣自己也比較好過吧。阿爾弗雷德倒完全沒有察覺這苗頭根本不對勁,而很開心地接受了……。

 殺了我吧!那時的他根本想要這樣嘶吼,不如殺了他吧!就這樣結束也是件好事啊。

 他拿起槍頭想要對準自己的心口,而拿著槍的對方則茫然錯愕,不知所措,「對不起。」雖然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阿爾還是冷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事到如今,對不起這三個字根本沒有療效的作用,而是像銳利一樣狠狠的刺了又刺已經快要癒合的傷口。

 「對不起甚麼!」他惱羞成怒,有些憤恨的反駁,「阿爾,叫我的名字。」

 「這……」對方有些遲疑,他用手想要拉回他的槍,可亞瑟卻狠狠緊捉著槍口,「亞瑟‧柯克蘭。」阿爾終究還是屈服於他的命令,說完的同時,亞瑟也放開了手,而阿爾則因為重心不穩而倒下。

 

 他絕望的跪了下來。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這是雨還是淚?這鹹鹹的滋味,該說是哪一種情緒?就讓他崩潰一次吧!就讓他也融化成這片大地,然後一起留在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好了……。

 

 

 亞瑟站在船頭上,他試圖望盡一切的風景,想要把海平線畫一圈。風很強,帶了點寂寥的味道,過了這麼久,他還是可以清楚知道寂寞究竟是甚麼滋味。也許是因為他到現在還是孤獨吧?夕陽落日,他面向西方,海上是很安靜的,海平面寧靜到似乎這一切只是場夢一般。連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可是,這時候那個人卻沒有站在他身旁。為什麼分隔兩地也不過短短幾年,他就如此忿忿的懷念?以前不是都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嗎?身為島國,他和歐陸的成員其實本來接觸就少,沒有被捲入紛亂是幸運,可是遠在西邊的那個地方卻讓他難以忘懷。

這一定是中了甚麼魔咒。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空氣的味道,果然還是海生澀的味,關於這個味道他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他喜歡海,而且他更愛的是這片大/西洋。彷彿他只要沉浸在裏頭,就可以碰觸到那個遠在天邊的人了,那是,淺淺的,淡淡的花香味,佈滿野地的、排山倒海的震懾。

 他忘了吧?亞瑟懷疑地思考著,連他自己都快褪去的記憶,對方又會怎樣奈何的想呢?但不論他是如何臆測,也猜不出個所以然。對方大概只會豪邁的感慨兩三言吧。

 

 一定是他比較愛他。

 

 這的確是種魔咒,他又更加確信。可是翻破了梅林的筆記,卻沒有個想樣的解答。

 好像連他痛苦的齒痕都尚留在他白皙脆弱的肩,那餘香彷彿又瞬間瀰漫。

 「我受不了了,亞瑟。」法蘭西斯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呼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亞瑟身旁,而他手上拿著高腳杯,「你曉得一直擔心一個鬱卒的人實在是件要人命的事嗎?」這句話聽的亞瑟一愣一愣的,法蘭西斯則又飲了一口手中的酒。

 「法蘭西斯,大白天怎麼喝得醉醺醺的阿—呃!」語未畢,法蘭西斯以站不穩地跌向另一者,酒也灑上了雙方身上的西裝。亞瑟淺淺地記得法蘭西斯的酒量不差,那麼他為什麼喝醉了?他喝了很多嗎?但此刻亞瑟也顧不得這些,濃厚的酒味醺的他也有些茫然。他咳嗆了幾聲,搭起法蘭西斯的肩膀,要走向艙房。

 「柯克蘭……」他開口便是溢出的玉液味。如此哀働的絕望之音。亞瑟自忖,他究竟傷了多少人的心?

 

 

 他的眼神在懼怕,這卻挑起了他曾幾何時不再跳動的心,如獅一般狂野地撼動。他一定不曉得吧!關於他有多麼愛他。可,他在怕呢!亞瑟的鎖骨儼然窸窸窣窣的悄聲笑了起來。那是絕望阿,絕望。就讓他來安撫這一抹絕望吧。可是他到底還是曉得,真正傷心的、痛苦的仍然是自己。

 「阿爾弗雷德。」他有些興奮又顫抖地說,潔白的床上就要玷汙了甚麼。

 「亞瑟,我-」亞瑟分不清楚他是說不出口還是不想說。

 他用渴望搜索的眼神看了眼對方。「亞瑟,你難過了嗎?」亞瑟乾笑了下,開始覺得自己是輸家,這麼一算起來,自己似乎每次都是輸家。全都敗給燦爛的陽光,原來他是注定要當一輩子的陰影阿……。

 「-如果你傷心難過的話,我還是會等你啊。」

 「所以,不要佯裝出堅強的表情,好嗎?」

 

 那是心龜裂的聲音。

 他惱羞成怒了起來,「在裝模作樣的人是你吧!」他傷心卻又開心的矛盾。

 阿爾輕咳了幾聲,「如果不裝模作樣的話,你就會更鬱悶了吧。」

 「誰准你那樣擅自替別人決定的。」他明明就是哥哥,才不需要阿爾的安慰呢。

 逼急了的亞瑟扯開阿爾的襯衫,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鎖骨,另一方則被嚇到似的。

 啊。

 他在做什麼?他現在在做什麼?

 猛然一驚,他懊惱的低咳了幾聲,居然自己羞赧了臉,溜下了床。

 可是他離開的時候又後悔了。深深的懊悔刻出了令他難以忘懷的名字。

 

 *

 

 他以為他懂甚麼?亞瑟近乎瘋狂地想著,他將法蘭西斯般上床,而現在呻吟在床的他只能莫可奈的看著友人澎湃的情緒變化,也深知亞瑟所思之事為何。獨/立戰爭後,他便對這兩個人了然了。

 他恨他讓亞瑟痛苦不堪,他也恨亞瑟使自己遍體鱗傷。但他仍奮不顧身的墜進囹圄,一定是因為他對兩個人都有莫名的情感吧。他也終於曉得旁觀者是怎樣的憔悴。為何酒醉,他的腦袋卻更清晰了?

 「如果你選擇我的話,會好過一點吧?」法蘭西斯用盡氣力徐徐道,聞言,亞瑟錯愕了。

 他繼續說著,「可是,這樣你就不會幸福了,對吧?」

 亞瑟眨著翠綠的眸子,憐憫的看著法蘭西斯,有生以來,爭吵佔滿了他們的之前的空隙與隔閡。不過他們倆人都很清楚心裡的想法。

 「酒醉的人不要講話啦。」亞瑟低聲喃喃道。

 倏的,法蘭西斯起了身,吻住了亞瑟,後者一時沒有察覺,呆了半晌,前者則更加陶醉且忘情。

 亞瑟試圖退後和掙脫,但神經似乎都擱止了。好像也在惱怒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這是他唐突的想法。他又奮力一推,終算推開了他,將他推回床上,一種煩悶又上左心旋。

 「……不幸福也好,」法蘭西斯口齒不清且虛弱地說,「反正,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你甚麼時候這麼悲觀了?」他不捨卻又有些惱怒,融合方才的煩悶,「甚麼回不到過去,回到過去做什麼?」再重頭一遍,他還是會走偏的,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回到過去完成願望啊……」一時之間,法蘭西斯憶起了許多片刻的回憶。

 亞瑟悶哼了幾聲,「那種事、願望什麼的,才、才不需要吧。」

 「你不懂的,」法蘭西斯說著,「你一定不懂為什麼時間一定得倒回去才行吧。」

 

 「等到那刻,你就懂了。」

 

 那刻是哪刻?今天的法蘭西斯怎麼如此惹人厭?果然是酒醉的關係吧?那個吻是怎麼回事?一定要好好討這筆債啊。

 怎、怎麼著,身體不知為何開始發燙燃燒了起來。一定是剛剛某個笨蛋吻他的時候把酒也傳遞給了他。這是甚麼高濃度的酒嗎?伏特加?威士忌?他暈眩的胡思亂想了起來。沸騰的炙熱染紅了他的身軀,他倚著牆,滑坐了下來。也癱了。

 

 

 阿爾,那時還是個稚嫩的男孩。他三步併二步跑向亞瑟。每每這時候,他就感動得想哭,心跳撼動的節拍完全錯亂,甚麼時候察覺這份隱隱作祟的心情,他試圖回憶,卻只是徒勞無功。

 「亞瑟!亞瑟!」輕盈悅耳的聲音響起,淡淡的幸福原來是這個音調。「你要去鳶尾花田嗎?」

 他抿了抿嘴,靦腆的微笑了,「反正你都一直求我啦,不是嗎?」

 「Yeah!」男孩笑嘻嘻地繞著他轉,良久,才停了下來。

 

 「亞瑟不討厭我吧?」男孩突然懷疑地問起,似乎將鳶尾花一事擱在一旁了。

 他心一顫,「不、不討厭啊。」他怎麼會問他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裊裊升起的是恐懼的懷疑。

 「噢,是嗎?」他頓了頓,「因為亞瑟總是很少來找找我,所以我就開始擔心,是不是被討厭了呢?」男孩偏著頭望著亞瑟。

 他很忙。可是這句如同藉口的話,卻不想要說出口,那樣感覺像是在逃避似的。怎麼可能會討厭呢?連捨不得都來不及了。

 「嗯,抱歉……」他苦笑了下,欲言又止。

 男孩勉強的笑了下,「也、也不用抱歉啦,所以真的不討厭,對吧?」他踮起腳尖也不過到亞瑟的腰。

 「不是說了嗎?」亞瑟害臊了起來,「我‧一‧點‧也‧不‧討‧厭。」如果不一個字一個字分開念的話,他根本就說不出口吧。

 

 「那,你喜歡我嗎?」

 

 亞瑟一怔,心底很清楚阿爾的喜歡和自己認定的喜歡差距很遠又很大,可是他仍激動地想尖叫,全身上下細胞無不鼓舞,瞬間,煩惱全都散去,飄向杳杳的地平線去了。他望著男孩的杏眼直直地注視著自己,眨著閃亮的雙眸。他真的無言了,因為,想說的話太多,反而鯁在喉裡。

 「……不是要去看鳶尾花田嗎?再不去的話,太陽就要下山了。」他輕而易舉的帶過了問題。請饒恕他無法給予回應吧,那份掙扎折騰的心沒辦法對一個完美無缺的心靈做出毀滅的舉動。

 

 那樣只會兩敗俱傷。

 連結局都寫好了。

 

 「對呢!亞瑟不說,差點就要忘記了,現在可是花季呢,亞瑟要不要一個花圈?」說著說著,男孩開始測量,甚至沒有多加懷疑地回應著亞瑟。

 失落卻刻出一道難以抹滅的傷痕。

 原來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自己才會在原地打轉。

 

 忘了吧。忘了嗎?怎麼可能忘記……!

 

 

 「唷,」法蘭西斯清潤的嗓音讓他瞬刻睜大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想也知道是誰會這麼擅自把他搬上床。「亞瑟你醒啦,其實我真的覺得很怪,喝酒的人明明是哥哥我,你實在沒道理暈這麼久啊!」

 都是你害的。亞瑟瞬間就想要頂撞,卻忍了下來。況且,哪有人在別人剛酒醒的時候,就說這一段這麼惹人厭的話啊?他確定絕對沒有人會因為有這句話的迎接而進而感到生命的喜悅。

 不過,他剛剛似乎做了甚麼美夢,因此他的心情實在很愉快。

 他睚眥了眼法蘭西斯,便起身。他倒前的衣服不是現在身上穿的這件吧?恩,當然不是,白天他一定穿西裝的──Shit,他又瞪了眼法蘭西斯,「該不會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吧?」

 對方很無奈的雙手一攤,「想說你昏這麼久,天都黑了,乾脆就幫你換囉。放心,我沒有做很多不好的事。」

 「很多?那就是有嘛!」亞瑟忿忿的說,隨即又想起白天時,法蘭西斯醉時的情景,「你知道你酒醉時對我做了甚麼好事嗎?」

 法蘭西斯歪了歪頭,「我是不記得有做甚麼啦……」亞瑟隨即鬆了一口氣,「不過我倒是夢到哥哥我吻上你了欸。」

 不、不會吧?法蘭西斯又說,「嗯……那一定是夢,亞瑟怎麼可能乖乖讓我kiss呢?」

 「不、不是夢啦!你這個衣冠禽獸!」他有些支支吾吾回應著,「說說看你要怎麼賠我!」

 「咦?不是夢嗎?真是奇怪了,你怎麼沒躲開呢?」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也醉了?!」亞瑟瞪著友人,嗯,應該還算是友人啦。

 法蘭西斯認真的思考了起來,「對阿,為什麼會醉呢?這實在是個好問題。」

 好問題個頭!不過他並無興致和眼前這位人士爭論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反正,現實也不過就只是個長一些的夢罷了。

 他望向窗,夜裡幽幽的月光照映在墨色的大海中,隱約間能看見點點閃爍虛弱地搖擺盪漾著。亞瑟自床畔信步走向窗檯。「法蘭西斯,我是不是該……

 

 

 「是不是我要忘記你才高興?」他向他悲恨地說著,對方則啞口無言地緊緊卻又驚恐地注視著他。地上是碎裂的白瓷,隱約間可以判斷是個馬克杯的殘骸。地上還有一攤褐色且厚重的可可。衝突的跡象明顯可見。

 「也許吧。」他等不到對方的回應,便自己喃喃了起來。「也許我根本就是個錯誤的出現吧?」

 「亞瑟……」青年的阿爾望向亞瑟,「可是我終究會成長、會離開你,然後展翅高飛的。」

 他咬牙,他怎麼可能不曉得?只是,看著他從男孩在無形之間蛻變成了他不認識的陌生人而感到恐懼而已,頃刻,他對自己的自私和無理取鬧也覺得頭痛。

 「對不起,亞瑟。」他說,「可是就像風箏一樣,如果你只顧著死拉著線,那風箏如何碰觸到天際?風箏明明就能夠飛的很高的。」

 他要他鬆開線嗎?不可能。他只能拉得更緊,卻不能夠放手。風箏在鬆手之後還會再回到他身邊嗎?答案是否定。他不要看到他最後殘破不堪的墜落。他絞心地想著。

 「我只能說抱歉了,亞瑟。」他從口袋中抽出一張信紙,「為了他們的前途,我們之間只有兩種可能,讓步或是決裂。」

 倏地,亞瑟抽出一把槍,迅速地抵住阿爾的眉間。後者冷靜的錯愕。

 

 他們沒有說話,任憑空氣間的微微震盪。

 扣下板機,只要扣下,這事就會圓滿解決,這個煩惱就一勞永逸。

 扣下板機,只要扣下,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再面對這樣矛盾又痛苦的心情,這樣就可以逃避到沒有他所在的世界!

 他的手劇烈的抖動著,原本透徹的眼波也因緊張而變的混濁。阿爾堅定的眼神使他更加退卻。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如果他現在不扣下的話,接著之後就是自己被抵著槍了。可是他的手卻像凍了一般,移動不了。

 他將手臂垂下,將槍順手一丟,丟在檜木製的桌子上,敲打出了匡啷一聲。連他自己都被這樣如此豪邁的舉動嚇到,但更呀然的是阿爾。

 「啊啊-我在做甚麼呢?」亞瑟自己嘆氣又苦笑道,他的眼神不敢直接看著阿爾,而不自在的看向那把他丟出去的槍,「阿爾啊,告訴我,我為什麼開不了槍?」

 但對方沒有立即回應,而將手上那封信紙緊緊握住而皺了。

 「對不起,亞瑟。」

 

 不要再對不起了,他忿然地思考著。

 

 「謝謝你,亞瑟。」

 他抬頭一望,迎接他的是耀眼的金光。

 

 

 「忘記?」法蘭西斯瞬間皺起精緻的眉間,「有甚麼好忘記的?不論是傷心、難過或是快樂的記事,是只有你一個人獨有的耶!哪有這麼簡單說想忘就忘?」

 亞瑟微微點了點頭,要忘記的話的確十分困難,可是這就是他想要遺忘的原因。很難除卻而又烙印在腦海中,用痛苦的銳利刻出了令人纏綿悱惻的名字,在翻飛的記憶碎片中,衣衫襤褸的淒咽。

 「可是,心只要一靜下來,那個討人厭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啊。」亞瑟這樣喃喃道。

 「討人厭的感覺也是種特別的心情啊。」他不是很專心悠悠地回答著。

 特別的心情嗎?亞瑟自個兒思考了起來,他不喜歡這種特別的心情,壓得他悶不過氣,而且,更糟糕的是,結果居然是-他更仰賴那個人給予他的記憶了,他完全活在過去裡,對此,澈底感覺到無助的他卻又不敢大方的攤牌。

 所以他更不瞭解為什麼法蘭西斯要說,完成願望就得回到過去呢?他根本就不需要回到過去,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在過去裡,從來逃不開。緊勒住一縷殘存的靈魂。

 法蘭西斯不知想到了甚麼,偏著頭,接著一臉正經地問著亞瑟,「該不會是討厭我吧?」

 他抽動著他的嘴角,其實他很想一巴掌打下去,可是那樣太不紳士了。「對啦,就是啦,爽了吧?」

 「怎麼這樣?」法蘭西斯立刻睜大了雙眼,「你說啊,你說啊,為什麼討厭我?」

 亞瑟瞪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想要再和他抬槓的意思。

 

 翌日,又是個美滿的早晨,因為昨夜晚睡的關係,亞瑟起的稍晚,他有些愕然沒有看到今天的日出,他推開被褥,揉了揉雙眼。這個早晨靜謐的有些可怖,他迅速地換上了西裝後,探頭探腦的走向房外的戶外空間。

 雖說太陽已經升起,但冷冽仍然不斷刺骨般的刺著他的肌膚,就連想要倚著欄杆的手都因為觸摸到冰冷的 痛楚而反射性地縮回。明明是四月中旬了,卻如此地寒冷。亞瑟猜想著也許是因為在海上的關係吧。

 「覺得今天特別冷呢……」亞瑟縮起了身子,這樣地自言自語道,西邊仍然是無邊無際,除了海和天,以及海與天的海平線,他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又攤出了那封信紙,那張寫著「謝謝」的信紙,雖然幾乎要摺爛了,可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保存。其實那是在那場雨之後地某日早晨,在床頭發現的信。當時的他甚至氣得想撕毀,幸好他沒有衝動下了決定,要不他今天就更不可能搭上這艘前往盡頭的船。

 他已經不打算回去了。既然兩邊都是傷心地,那又何必固執的選擇初始的地方呢?他漠然的望著被風飄動的雲,一片又一片的鬱積在遠方。他猜想著某處一定在下雨吧。

 下著和那天一樣的雨,以一種毀滅性的情緒而下的雨。

 他靜默地想著過去,以一種恍惚的精神。

 

 初次見面的靦腆和訣別前的痛心,仍然歷歷在目,身歷其境。如果說他忘了,這種謊言大概也只騙得了自己吧。其實他每晚做夢都會夢到他。有時他以小孩的模樣來和他嬉戲,有時以青年的模式和他討論道理,有時又以那種無知的眼神透露出他的野心。他真的曉得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龐大嗎?亞瑟覺得這實在太困難了,可是事實上就是-他仍然過的很自然。

 這樣一來,亞瑟又開始擔心了,他過得很自然固然是件好事,那他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呵護和愛?還是說他會覺得自己是種多餘的存在?雖然這樣想並不道德,不過他甚至希望他流了滿地的血然後來找他求助。他一定會張開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身軀的!然後嘴裡唸著,「看吧,看吧,就說別離開我吧。」之類的句子。

 

 可是這一切都是他的癡心妄想。

 他只是太渴望得到那種慰藉心靈的奇蹟了。

 如果他那時候選擇開槍下去,是不是他們之間就會有個結局?就算不是個好結局又如何呢?他可以選擇和他一起死亡,然後他們就能同時抵達天堂了。

 

 天堂應該也有鳶尾花田吧?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又會問自己,自己喜不喜歡他呢?-這次不能逃避了,一定要肯定的說,「是的。」要不然,以他遲鈍的腦袋,大概察覺不到自己微妙的心情吧。

 他不想要聽到「對不起」,就算是「謝謝」這樣溫柔的字眼,他也不想再聽到。

 

 他只是想要聽到……那三個字。

 

 

 If it becomes at all doubtful let me know at once. 低聲喃喃的是這句話。來不及了。

 

 夜晚,接近子時。「亞瑟,你還是不打算說為什麼討厭我嗎?」法蘭西斯纏著他問到,今日船上舉行戶外的晚會,預計時間到隔天清晨一兩點。法蘭西斯這次拿的高腳杯中不是酒了,而是普通的葡萄汁。

 「你這麼想知道啊?」亞瑟瞪了眼他,突然覺得這樣耍友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每次總讓他耍自己,難得有機會一定要一報還一報啊。

 「一般人聽到都會想知道吧!」法蘭西斯說著。

 亞瑟挑了挑他的眉,「一般人知道了才不會一直纏著問吧?」完全是這個人的思考邏輯有問題吧?

 「你討厭我,」法蘭西斯忽然正經了起來,「那你喜歡我嗎?你是珍惜我這個朋友嗎?」

 「會有人又討厭又喜歡一個人嗎?」

 「怎麼不會?」法蘭西斯說完哼哼道,也不打算繼續問下去的意思。眼神飄到了其他名媛貴婦的圈子,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友人了。

 真是見色忘友。亞瑟心情非常不平衡的想著。

 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沒有月光。亞瑟看不見任何的星星,他感到些許的不寧。而全海面上唯一的光點就是他們這艘輪船。船上的甲板上,擺著數張鋪著白色潔淨桌布的桌子,上頭放著點心和蠟燭,而人們則有一聲沒一聲的耳語著。

 不過,亞瑟聽到的是完全的靜默,他忽然想起阿爾,那一刻他們的靜默,就像現在一樣,幾乎不能呼吸。夜晚的海上更加寒冷,陣陣的寒風撫了又撫,透到心底。

 其實他很怕黑。而且還是在遇到他之後。因為他一直記得那股燦爛的味道,一直熟稔著那樣清香的明光。夜晚總是映襯了那抹絢爛,然後這璀璨又更凸顯了他的空無。

 

 Keep out! Shut up! You're jamming my signal, I'm working Cape Race! 如果這些事都沒有發生就好了。

 

 漆黑的夜晚,沒有月光的夜晚。刺骨用纖細的手指摸亂了他的髮,他匆促的回神過來,用眼神細細品味空氣裡粉塵間的恐懼。那是片片的霧,拖著一片白紗,踩著輕盈又悄的步伐,躺向這艘船。亞瑟對於環繞自己的白霧感到疑惑。就算是冷,應該也沒會冷到出現這種白靄吧?他看出了些端倪,但他沒有深入探究。

只是這種撼心的感受,他又一次體會到了。

 

 Iceberg right ahead. 碎裂的會是冰山還是我的心?

 

 他還記得嗎?他不會忘記吧。該不會只有他單方面在惦記著而已吧?隨便了,怎樣都好……他頹廢的思考了起來,他幾乎嗅到了冰冷的味道,大概是因為深夜了,人潮開始褪去,可是他不想要這樣就睡著。

 「亞瑟,」那是法蘭西斯的聲音,「你不回去睡喔?」

 「嗯。」他覺得自己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識,有一瞬間,他甚至要暈眩過去了,是因為忽然憶起的那些排山倒海的記憶,還是因為此刻濃烈的白霧?

 「超冷的耶,自己照顧自己喔,不要每次都讓哥哥擔心嘛。」法蘭西斯說完這句話便也進入艙房了。

他忽然意識到,只有一個人而更加的寒冷。他又渴望他的出現了,以那種耀眼的無法讓人直視、或者說自信滿滿的希望來迎接他。來帶走他,帶他離開他所深陷的這個恐怖囹圄。

 

 他對他到底是哪種存在?

 他是可以捨棄的嗎?

 他付出了生命的一半,結果換來的卻是謝謝你三個字,真的是值得的嗎?

 算了,他也不在意了。他這樣說服自己。

 

 ──別騙人了。他和自己說著。

 ──你明明就很忌妒,你明明就很厭惡,你明明就恨不得他投入你的懷抱,你明明就只希望他待在你身邊,你明明就希望他心裡只有你一個人的名字!

 

 須臾,意識到自己強烈的佔有慾,他敗給自己了。他敗給阿爾,也敗給自己了。可是前者卻永遠也不會曉得吧。

 他正這樣愜意的想著的時候,他瞥見了右前方,隱隱約約間有一個白色的不明大型物體。

 

 ──是來自天堂的船嗎?

 

 他虛無的幻想著,他看不清楚,沒有月光的世界實在太安靜又沉寂了,就連星星也不肯給一點光芒,他又有何辦法?他的眼神細細地緊鎖著那白色。透出一陣冰涼,船仍然在行駛,以相同的速度。

 啪。

 他突然意識到那究竟是甚麼了,那是冰山!他開始驚悚了起來,而船長和舵手似乎也曉得海上存在著那個龐然大物,急速轉彎,他可以感受到船正在急轉彎,以避免正面撞上。他看著這座不怎麼雄偉的冰山,他曉得的,表面上看起來一絲絲可是海平面底下卻是有著多大的信念。

 

 啊,就像他的愛一樣吧。

 他瘋了吧。他這樣想著。不對,從他遇見他的那刻就已經瘋了吧。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個人可以打開他的心扉,可以大膽的住進來不怕他趕,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最後要委曲求全。他瘋了!到現在為止,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因為阿爾!

 船急速左轉彎,讓亞瑟一時之間站的不是很穩,他聽到一聲很沉悶的聲音──

 砰。

 可是幾乎要貫穿這個心臟,低沉卻又具有衝擊性。亞瑟偏頭一想就知道是船底撞到冰山了吧。他絕望了。不論是生是死他都絕望了。這是上帝要他不要再去擾亂他或抑是要自己退出這個恬淡的愁苦?不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接受,原來祈禱是沒有用的。

 

 凌晨零時零分。懷錶啪搭的指上。

 水逐漸在沁入這艘輪船,以一種奔放卻又精緻的跳步。前舷開始下沉。他看著這艘壯碩居然這樣明顯的不平衡,心裡也感到恐懼。

 秒分在關鍵時刻總是走的特別快,他根本沒辦法跟上時間的流速,水以豪邁之勢衝向他。救生艇開始一個個使用,人潮開始洶湧而出,他無奈的看著人群,他深知這艘船沒辦法承受災難,人數和救生艇的空間根本不成比例。終究會有人犧牲。船上發射出了許許多多的救生彈,他冷靜地看著。

 

 凌晨一時三十分。

 他還停留在船上,但他看不見法蘭西斯的聲影,他還好嗎?他終究還是很擔心那個從頭和自己吵架的朋友,就算他們只能以朋友相許,他也覺得很開心。他咬緊牙關,請帶著我的信念活下去吧,法蘭。他這樣想著。救生艇上載滿了人,船上的人恐怕除了他以外其他都是絕望的。可是他卻覺得生命在迎接他。而且他更曉得,搭上救生艇不代表就是獲救。而且,他情願自己和世界告別,也不要讓這些人民,這些迎接陽光卻中途被冰山擋下的人民白白的死去。

 反正他早就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他活在記憶裡。他不需要回到過去完成願望,因為他一直在過去裡,可是卻一個願望都無法達成。大概是因為記憶裡只有他是真實的軀殼吧。

 

 凌晨二時十七分。

 大海吞沒了船的前舷和船首,前煙囪壯烈地倒下。這是他第二次如此接近死亡。上一次他痛徹心扉,這次卻了然了。他忽然覺得這件事沒有甚麼好難過的,一直以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團團轉。

 

 凌晨二時二十分。

 船的全身都被墨色吞噬了。一千五百沒有獲救的人也都跌進墨色的靜謐裡。包括亞瑟。

 他聽得到人在水中的驚叫聲和溺斃的聲音。冷冽刺穿肌膚的每個部份,麻麻地逼迫他睜開眼睛,他恍惚地看見月亮出現了,還是那是自己的幻想?盪漾著水波的月光還在調皮的戲謔著粼粼。

 

 ──『Dear my brother,   Thanks.

 ──「亞瑟‧柯克蘭。」

 ──「不要佯裝出堅強的表情,好嗎?」

 

 ──「等到那刻,你就懂了。」

 

 ──「那,你喜歡我嗎?」

 ──「我們之間只有兩種可能,讓步或是決裂。」

 ──「對不起,亞瑟。」

 

 ──「謝謝你,亞瑟。」

 

鳶尾花田的味道竄入他的鼻腔,他無法阻擋,閃亮的記憶、破碎的記憶和所有所有他已經忘記的事情或是他仍記得的事情都在一瞬間溢出他的腦袋。

冰冷還在。

痛苦還在。

記憶還在。

 

 ──可是,他的人呢?他這樣想著。

大概,再過幾秒他也要暈眩了吧。

 

他又看相杳杳的月光,忽然覺得他離月光實在太遙遠。更別說在另一半求證在照射著的太陽了……

冰冷又再度竄入,細細的,輕輕的,悄悄的,像麻藥一樣。

 

 ──忘了嗎?

他這樣問著自己。

 

下一刻,他就要永遠忘記了。

忘記了,以永遠為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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