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ic.

女孩與金絲雀

　　「歡迎回來雙鏡之城。」城門這樣低聲喃喃著。

Erreur、（錯誤）

　　莫莎跛著身子來到森林的密處，方才遇到的魔女不知跑到何處了。剛才她被四名魔女追殺，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居然只有腳踝受了傷，她在小鎮裡是一名煉金術師，調配魔法是她的強項，可是實際逃亡絕對不是，尤其是在緊急的當下。

　　她喘著氣，看向了前方。森林包圍這一棟城堡，一座由鏡子所組成的城堡，亮閃閃的，她可以看由鏡子看見自己亂糟糟的髮絲及瞪大了的雙瞳。

　　她咳了幾聲，判斷自己的內臟因剛剛的急忙而全部攪在一起。她放慢呼吸，屏住了氣，走向城門。

　　「金絲雀？」城門說話了，音色似乎非常喜悅，但聽的莫莎一愣一愣的。

　　「甚麼？不是的，我的名字是莫莎。」她說，「不知道城堡主人能否讓我休息一下？天、天快黑了。」

　　城門沒有再發出聲音便打開了。

Amour、

　　基莉雅抬起了頭，聽著白鴿百合的報告，道：「你說金絲雀回來了？」

　　百合的頭偏了偏，說起了話：「我方才在城外瞧見了金絲雀，便動員了烏鴉那四姊妹逼她跑到雙鏡之城這裡了。」

　　「金絲雀終究逃不掉我基莉雅的手掌心的。」基莉雅微微一笑，百合則冷冷一顫。

Rêve、

　　這城堡寧靜的讓她有些膽怯，她踽踽向前走，她好像聽見城堡裡有翅膀的拍擊生，但那些聲音卻又很細很碎，她擔心是自己耳朵聽錯。

有一隻九官鳥拍著墨黑的羽翼。從圓拱的頂旋轉飛了下來，說起話：「鳶尾！你總算回來了。」

　　「你叫我甚麼？」莫莎皺了皺眉，「鳶尾？剛剛還有人叫我金絲雀，我的名字明明叫做莫莎。」

　　「金絲雀鳶尾，難道不是你？」九官鳥歪頭想了想，在莫莎的頭上盤旋了好幾圈，「哎呀，我曉得鳶尾在做甚麼了。」

　　「甚麼做甚麼？我受傷了，可不可以讓我休息？」莫莎有些不耐煩地說著。

　　九官鳥停歇在她的肩上，附在她的耳畔上：「一睡著的話，明天你就會在黃金所做的籠子裡了。」

　　「籠子？女主人是誰？既然開了門，應該是歡迎我的阿。」

　　但九官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往前方走，去圖書室，那可是鳶尾最愛去的地方。」

　　「唔，可是我累了。」莫莎欲哭無淚。

　　「再累也不會比被捉好！這是鳶尾的計畫，你別搞壞了，你是用來釣基莉爾的餌。」

　　莫莎沒有再說話，但她仍在心裏不斷地發出怨言，她為什麼是餌？真是太莫名其妙了，不過更怪的是，她腳踝上的傷卻在無形中復原了，她確信這棟城堡被下了咒語，鳥會說話恐怕也是咒語形成的。但她調過諸如此類的魔藥，所以她並沒有如普通人般被嚇到。

　　她走進了圖書室，她深信這是她見過最大的藏書空間，可能是因為即將天黑，因此這空間顯得更寂靜了。

Fermer、

　　基莉雅的肩上停著百合，百合被拴住了腳，她悠悠地走向會說話的鏡門。

　　「金絲雀果然也有落網的一天嗎？」基莉雅竊笑了起來，隨即鎖上大鎖，白鴿的眼神不太安寧，有點擔憂地望向門。

　　Qui a tué le canari, une belle femme ou ...?

　　（誰殺死了金絲雀，一個美麗的女人或……？）

　　基莉雅一轉身，沒發現鏡門上映照出了一只金絲雀的身影。

Deux-miroir du monde、

　　「噓，鳶尾的計畫是要你在這裡等獵人基莉雅，小心點，她是個魔女，你得……」

　　九官鳥滔滔不絕的話語被莫莎打斷，「你說她是獵人又說她是魔女，是不是有點矛盾？」

　　「獵人是我們的代稱。」九官鳥補充，「幫我們這個忙吧！鳶尾不會虧待你的。」

　　莫莎審視了這個環境，繞起了圈子，「不是虧不虧待的問題啦，反正我的腳痛也好了。」她頓了頓，瞧見了一個實驗桌，「咦？這是？」上頭擺滿了許多魔法用品，有許多是莫莎所熟悉的，像是個元素的魔晶石，或是一閃一閃的夢砂。

　　「我剛剛說基莉雅是魔女吧。」九官鳥說話的同時，莫莎已經開始動作了。

　　「既然這個莫名其妙的金絲雀，將我納入她莫名其妙的計畫中，那我當然也不能虧待她啦。」她如是說。

　　九官鳥似乎不太信任莫莎而往外移了一些，莫莎則熟練地開始了調配，這些材料在市集都得以高價收購，而此處卻堆得像座小山，莫莎打算剩下的可以留著自己用以備不時之需。

　　九官鳥看著莫莎純熟的動作，好奇了起來，「你該不會是煉金術師吧？」

　　莫莎小心地開啟了火爐，「正是。」

　　鏡子中的金絲雀旋轉了好幾圈，沿著鏡子中的圓拱頂，繞啊繞的消失了。

Démarrer、

　　「烏鴉四姊妹！」百合展翅想要去追那四隻逃跑的鳥，但飛到一半卻被腳鍊卡住，腳鍊的另一端是基莉雅的戒指。

　　基莉雅也有些驚慌地從那一片透明的天窗看向外頭那四隻黑鳥。

　　「基莉雅！呃，我是說殿下，您不追她們？」百合的眼神很複雜，但基莉雅無暇注意。

　　「逃出牢籠的會付出代價，百合你不必追。」基莉雅這樣說著，「等會兒，金絲雀就要落網了，先去準備如何虐待吧。」她旋身，目的地是圖書室。

Canaries、

　　Canaries alors où? Elle dans le miroir

　　（金絲雀在哪裡呢？她在鏡子裡。）

　　「基莉雅進來了！莫莎。」九官鳥記住了莫莎的名字，他這樣說著。莫莎則在進行最後一個步驟，說甚麼也不肯走。他在大釜中又添加了一斗夢砂。

　　基莉雅的跟鞋聲很大，他的目的地很明顯就是這個實驗桌。「誰？」他的聲音尖銳高傲，嚇的莫莎打翻了一杯她方才調好的藥水。九官鳥自莫莎的肩上快速旋轉飛起。

　　基莉雅看見了她的實驗桌被莫莎弄亂了。基莉雅瞪大了眼，「金絲雀？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可以動我的東西。」莫莎聽得出來這人口中的不屑。

　　莫莎緊捉住身後的一瓶藥水，那是嗆鼻味的粉蜜水，「我不是金絲雀！」莫莎這樣喊著然後回頭潑向基莉雅。

　　基莉雅可是資深的魔女，這點小攻擊她立刻架起黑魔法的結界瞬間防禦，莫莎會意到她是一名黑魔女。隨即又拿了一瓶聖水，拿在口邊吹起。

　　聖水的聖潔味道頓時充斥在周圍的空氣裡。不過基莉雅似乎也並沒有不適，「金絲雀，你忘啦？基莉雅我可是雙修喔？可是具有神官資格也被譽為黑巫師王者的喔？」

　　莫莎愣住了，她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人。

　　百合試圖想要飛走，不想捲入這場混戰，九官鳥不斷的在屋頂叫著。

　　「金絲雀，歡迎回來，你終於決定要臣服於我了嗎？」基莉雅則這樣悠哉地看向莫莎。

　　「就跟你說我不是金絲雀了！」莫莎急了，突然之間很討厭這隻莫名其妙的金絲雀，這件事到底關她甚麼事，她是長得和一隻鳥很像嗎？

　　基莉雅拿出一個次元袋，從中抽出一支和身長一般的法杖，上頭刻著美麗的花紋，頂端是顆祖母綠的寶石。「金絲雀也很擅長魔法吧？我一直很想一較高下。」

　　她只是個煉金術師，她不會實戰！可以嗎？莫莎咬住了脣，又拿起另一個試管，丟向基莉雅。

　　大概是基莉雅的戒心降下來，莫莎才有機可乘。而莫莎沒有注意到她丟的是甚麼。

　　「呃！」很剛好的，她丟出去的是普通的硫酸，而更恰巧的是她砸中了基莉雅的面部。基莉雅瞬間用聖術治癒，但顯然她的聖術不及她的黑魔法。

　　基莉雅的背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全身著黑色衣服的少年，全身皆黑，只有白皙的右邊面孔上有一到黃色的抹痕。他拿著一根普通的長棍。

　　「獵人基莉雅，到此為止吧！」他說著。

　　基莉雅惡狠狠地回頭，「九官鳥……？我還以為你跑到哪裡去了，居然出現在我的後面啊？」但她話語未落，九官鳥便開始做出了反擊，身手俐落地讓莫莎不可置信。

　　他是剛剛那隻九官鳥？莫莎懷疑的想著。

　　雖然基莉雅的全元素的魔法都良好，但可惜巫師是個不擅長近距離作戰的職業，基莉雅顯得有些心力交瘁，莫莎則不斷注意到圍繞在圖書室的鏡子中出現了千千百百的鳥在飛舞。

　　百合扯斷了基莉雅的戒指。也化為人形，她的白髮及地，全身穿著白色禮袍，眼神十足迷茫，而腳上仍舊掛著腳鍊。

　　「百合，幫我！」基莉雅這樣尖叫著。可是百合卻憂愁的看向基莉雅。

　　「殿下……不是這樣的。」百合搖了搖頭，「對不起，基莉雅殿下。」

　　基莉雅愣住了，腦袋快速的思考百合說對不起的意思，難不成，百合也是站在鳶尾那一邊的？而百合倚靠她完全是個幌子是為了讓金絲雀獲得情報？

　　基莉雅發覺自己連最後能夠相信的人都沒有。

　　外頭她聽見了烏鴉的哀嚎聲，大概是雙鏡之城的結界開始效果了，鳥兒們是飛不出這個結界，這個鏡子的世界的。聞聲，基莉雅笑彎了嘴角。

　　莫莎仍在看著基莉雅完全沒發現的鏡子。她吞下幾口口水。

　　倏地，有隻金絲雀自鏡子中飛出，率領著眾多的鳥兒竄出鏡子。這時，基莉雅才發覺自己早已陷入危局，她被包圍了。

　　「你們只是些雜碎的鳥！」她這樣高聲尖叫，莫莎確定這是她聽過最容易做惡夢的聲音。

　　金絲雀旋轉飛舞，然後俯衝向下的同時，蛻變成一名少女，全身淡金色的禮袍，搭上黃金色的耀眼頭髮，莫莎只能用手遮著，才能擋住她的光芒。

　　而最令莫莎不可置信的是，她和金絲雀鳶尾的差別居然只有衣服的不同！莫莎也有著濃密的金髮，雖然沒有鳶尾的那樣閃耀，而鳶尾穿的是禮袍，莫莎穿的只是普通煉金術師服。

　　「墨菊！」鳶尾的聲音輕盈嘹亮，那似乎是九官鳥的名字，少年一聽，便向基莉雅砸下重重一擊，當然又立刻被擋了嚇了，可是下一個俄頃，她沒有注意到鳶尾也向她施了法術。

　　「Quelque chose dans une cage? Aucuna

　　（甚麼東西被關在籠子裡？沒有）

　　　Hunter est un ange ou un démon? Aucun des

　　（獵人是天使或惡魔？皆非）

　　Cage n'est rien

　　（籠子甚麼也不是）

　　Le retourner à l'endroit où il n'ya pas de fer

　　（回歸到沒有鐵的地方吧）

　　La propriété n'est pas une cage

　　（歸屬絕對不是籠子）」

　　鳶尾吟唱著歌聲，聽得在場除了基莉雅以外全都入迷了，包括身為人類的莫莎。

　　基莉雅消失了，化為粉塵。這城堡安靜了幾個分刻，瞬間爆出一片又一片嘹亮的歌聲。鳥兒們飛舞的飛舞，化為人的則在地上旋轉跳舞。

莫莎有些慨然。

　　鳶尾走向她，向她說話，「莫莎，你好，初次見面，不過，我很久以前就暗地看著你了。」鳶尾微微一笑，「畢竟我們是影與影的關係嘛。」

　　「影與影？」莫莎這回不太懂了，她是熟知魔法事物，可是他從未聽過影與影的關係是甚麼，她也十足好奇自己和鳶尾長得如此相像的原因。

　　「或著說我們都是鏡子照出來的相。」鳶尾一笑，「但我是支金絲雀，你是個人。」

　　「這和鏡子有甚麼關係？」

　　「這個嘛，也許你可以去問墨菊？」莫莎隨著她的眼神看向九官鳥。

　　莫莎搖了搖頭，「算了吧，沒關係。」

　　「莫莎，回去之後，別告訴其他人，你來過這個兼具籠子的鏡子。」鳶尾笑起來很有氣質，讓莫莎覺得有些難過，明明長的一樣，為什麼金絲雀顯得就比較有氣質啊？

　　「我還能再看見你們？」這種奇妙的一面之緣她覺得很特別，說不定能當下一個研究目標，而且她還能偷偷帶走基莉雅所剩的魔法物品。

鳶尾的雙瞳精準地看向她，「當然，畢竟我們逃出了牢籠。」

　　「那些烏鴉呢？」莫莎有些怯生生地問道。

　　鳶尾眨了眨眼，「基莉雅消失的剎那，結界就消失啦，籠子也就不存在了。」她頓了頓，「因為莫莎是個很自由的人，所以才找上你來幫忙的。籠子這種東西，是甚麼也關不住的。」

　　莫莎思考了一會兒，也點頭道，「是關不住任何東西，的確。」

　　她看向即將升起的太陽，在羽翼和羽翼之間的空隙。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