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設定之後會寫在噗浪上(´,,•ω•,,)♡

 

  金泰亨說他要去找那條線。他指的線是那條沿著山的邊緣一輪輪生長的雪線,隨著時間遞嬗,雪線在白日消退,夜間生長。但將時間拉長來看,一處之雪線實際上固定不變。在哪裡呢?只有夏天的時候,才能見到那個約略值。初春的此時,那條不存在的線也只是被雪覆蓋而已。朴智旻不懂金泰亨為何要這樣說,也許只是一時興起。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雪,輕薄的雪花最終也堆積在窗框上,透過有些髒污的玻璃窗可看到道路都被雪湮滅,整片景象透出一股冷,朴智旻一起床就戴上帽子。他們很隨意地在附近人煙稀少的商店街吃了饅頭當作早餐之後,就上路了。

  要到登山口首先得要搭一小段火車,在等待火車的時候,他們並排坐在簡陋月台上的座椅,這是個小站,只能徒步走過鐵道。他們踩踏其上的時候,速度特別慢,像是在緬懷某種逝去而無法追溯的傷感,動情似乎需要方法,在炎炎夏日之中,蟬鳴唧唧,兩人在安靜無人的操場中央司令台上,共食著一支冰棒,然後整個世界跟著陷落,接著某種特定的情緒孕育而生,當那樣的兩人談及他們的戀愛時,之間會有悶熱的夏日。但他們沒有那個決定性的時刻,這一切都醞釀得太漫長了。時間發酵,情感不知不覺過期,不是每一樣東西都能夠被釀成酒,人們並且這樣稱呼:「無緣」。然而,決定性的時刻是什麼?難道不能由人們自身所創造嗎?

  此時並非此處的觀光旺季,實際上即使是夏日,此處也總是一片荒涼。總是有那種,令人擔憂他是否會從地圖上消逝的地方,人們不再談論,名字成為死語,記憶隨風飄散,然後被厚厚的雪所深埋。他也想把自己埋在那樣的地方:骯髒的,自天降落的雪將他這樣一個人給逐時吞噬,一場無聲無息,緩緩進行的與這個世界的告別儀式。二十多歲,多麼足夠的時間。有時,朴智旻會這麼想,如果他只有三十歲的年齡,是否他的個性就會全然的不同。

  離表定上列車來的時間,還剩下四分鐘。

  這是一段荒唐的時間,濃稠又黏膩,當他想張嘴說話的時候,冷風會捲進他的喉嚨,將他的舌頭黏在嘴巴中,阻止他發聲,然後他就會呼出溫暖的白氣。

  「都沒有人呢。」朴智旻說道。

  「嗯。」似乎還有些昏睡的金泰亨恍惚地回應著。

   「會不會整座山只有我們啊?」

  「可能會喔。」

   對話結束了,他們看著對面的山壁和這場雪,列車拖曳著運軌聲,緩緩駛進車站。

  就是這麼普通的對話,在時間的緩慢流逝下,也會沉積成層,成為化石,流動的事物會開始僵固,然後開始捨不得去移動他,變換著角度不斷重新審視那時候的泥濘,希望從中得到更多當時忽略過的東西。事隔許久之後,才又在意識的森林裡,尋找原因。實際上沒有什麼原因的。可是還是要找。

  朴智旻想著。他的手機響了一聲鈴,田柾國傳來了簡訊,他沒有打開就知道了,因為在這種時間點會傳來簡訊的只有他。沒隔多久,金泰亨也收到了簡訊,他也沒有拿出來看。

   「那你有想過畢業之後要幹嘛嗎?」這是個很無聊的話題,但是在那之前,他一直避開試圖不去談論,他只是想找個話題來讓他們不那麼尷尬而已,他們在宿舍會聊的不過就是一些無聊的生活,但是在這裡生活被抽換了,一時之間他無法確定該用什麼話題作為主軸。深怕任何一句話說出口,他們就會分崩離析,山也不走了,火車也不搭了,世界真的被雪掩埋了,海消失了,所有船都擱淺。不再有雪線,不再有海線,不再有任何可抵達與未抵達之差別。

  就連這麼無聊的平凡都想要守護嗎?他討厭這樣的想法。必須換一個。

  「可能會先休息個一年吧。」他說,火車即將進入隧道。窗外即將變得一片漆黑。「有點害怕被家裡罵,不過就算只是打工,也還不想那麼快進入正軌。」

  朴智旻還來不及回應,金泰亨就繼續講:「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莫名其妙四年就這樣沒了,時間就這樣過了,就這樣認識了你,認識了其他人,認識了音研社,怎麼想都覺得世界好荒謬。」

   「啊?」他來不及吸收對方所講的一切:「荒謬?」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低下頭來開始看起自己的膝蓋:「智旻尼會不會有一種感覺就是『好像應該發生什麼但卻什麼也沒發生的感覺』?」

  朴智旻愣了一下,金泰亨忽視他的錯愕,然後繼續說他想說的:「我好像總是會把這一切想得太過誇張。」

  「但那就是浪漫的源頭不是嗎?」

  「嗯。可能是吧。」停頓了一陣子:「我不知道。」

  「說到這個,我有聽南俊學長說,你做了一首歌喔。」

  「……我被出賣了。」金泰亨摀著臉,火車停下,停在隧道中的車站。沒有人下車,而這節車廂也只有他們。隧道中的燈光閃爍明滅,穿透玻璃。在隧道中穿梭著的火車像是行駛在宇宙之中。黑夜和宇宙的黑的差距有多遠呢。

  「這怎麼會是出賣呢?我很期待喔。」他說。

  那是一首怎樣的歌呢。金泰亨想著他要怎麼用言語和朴智旻形容或描述這首歌,凌晨四點的海上,流光徘徊,寧靜的海面有柔軟綿密的浪。這些安靜的畫面被鏤刻成了聲音,那些時日的惡夢,被困在他的腦袋裡,逃不走。那是一封長長的、長長的信,送給月亮,在那尚未到來的明日之前,凌晨保護了我們,被染暈了的光,有著波紋。這些意識是沙,將它們組合,然後重新活著。睜開眼的時候,還是清晨,只有他醒了,窗戶將世界裁切成方塊,淡藍色偶爾泛著湛藍,溶解在整片視野之中,還是清晨。

  「就是一首平凡的歌。」他想了想後說。

  「你跟平凡超級沾不上邊的啦。」朴智旻小聲地抱怨著。

  山比想像中的還要巨大。也許是因為雪的關係,衝擊了眼前的事實,如果是土的話,因為太過熟悉,反而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雪就不同了。三三兩兩的人下了車,他們看著火車緩緩離站,駛向雪地的另一端。天空不夠晴朗,但沒有飄雪。他們小心翼翼的踏走在雪地上,陷出鞋痕,他回頭看向火車站,看見兩人彼此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他們的身旁。

  沈默在他們之間茂盛的生長了起來,這讓朴智旻有些懊惱,但他還沒有糾結完,金泰亨就撲上了轉角處一片廣場的雪地。他脫口而出說了聲:「很髒!」連他自己都意外自己會這麼說。 金泰亨搖動自己的手和腳,在雪地上作出了天使人形後,隨即捏了一顆雪球丟向朴智旻,然後發出笑聲。朴智旻被砸中了肚子,雪融化成水,溽濕了他的外套,他不甘示弱的也立即從地上捏了一球回敬。 他想起社團也曾經在下雪的日子玩過打雪仗,大家都樂呵著,田柾國捏了巨大的雪球,閔玧其在一旁的車子內迴避這些鬧哄哄的玩樂,他負責拿著手機記錄這一切,他們的時光是彼此溶解的關係。活在他人,或者讓他人活在自己的生命裡頭,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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