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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雨停


  毛毛雨垂直低落,壓出了完整而無凹痕的天空。佐佐原倏地抬頭,棒球帽沿壓平地平線,眼前的屋簷稀稀落落的奔騰出已摔碎的水珠。他的意識曲折,但他確切的定在此處。

 

  

  他在想,他最近一個人(好像沒有這樣的時光)的時候常在想,如何越界。他拍打著拍子,從班上學來的卻不清楚是誰唱也不知道是誰作的曲子。但總而言之很好聽,他甚至說不出口那個旋律帶著怎樣的感情,他說服自己是因為自己不了解音樂。他坐在中庭裡的石長椅上,坐太久的話尾脊椎會痠痛,所以他無法等待太久。

  可是他早就等過他原本預定的時間範圍之內了。如果這時候有人問起他這件事情,他大概只會搔搔頭說自己忘了吧。

 

 

  夏目朝子自那之後再也沒有如此喘不過氣,或許是雨的緣故讓她這次的氣息頻率壓抑的太悶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何感想,但對方,對方──!她緊急停止想像,摀著嘴巴不敢置信,她只確定一件事情是自己並不是很開心,但也不至於到難過,雖然這樣的事情好像早就已經重複經歷過,但可能因為對方是阿佐,她於是覺得格外新鮮。為什麼感情的初始都是一樣的,被愛與愛的感受會差這麼多呢?

  戀愛是會殺人的呢。只是殺的到底是誰?其實,她是最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人。

 

  他們又吵了架,這次的座位中阿佐坐在窗邊,他不時望著窗外上體育課的班級,他能認出幾個人是他以前國中的同學。此刻,他能想像他右手旁的夏目是以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姿勢怎樣的目光怎樣的手部枝微末節動作做出噘嘴的表情,他能夠感覺到這種時候心臟會往右傾,班級位置的話還是自己坐在她的右邊好一些,心跳的時候或許也比較容易被對方聽到?想想要是水谷聽到這樣的話,大概也只會針對心跳聲怎麼會這麼大聲呀這方面下去鑽研,春的話他甚至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身邊的人說他是班級與「那群怪人」的橋樑,但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更該被歸屬在「那群怪人」裏頭。

  橋梁的意義是局外人的意思。比起被輕視也罷被冷落,被當作局外人甚至是敵人更讓他難堪。但她卻是個十足不解風情的人。不過要是有天她突然諒解他了起來,他倒覺得那會是個噩夢。

 

  突然間右邊突然遞給他紙條,上頭潦草的筆跡看的阿佐有點不舒服。「我們和好吧!」看的阿佐其實心裡不是很滋味,雖然夏目就在旁邊,但是他不想要立刻回紙條。他忽然厭惡起自己的反覆無常。

  夏目朝子看見阿佐翻開紙條卻無任何變化感到焦躁而忍不住藉由手與桌發出聲響,聲音清脆而曲折,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想要觸及對方的肩膀,對方在她的眼裡像是發楞的望著窗外,她其實無所適從。當她正要拍到的時候,重心一個不穩,椅子的方向拐了個大彎在空氣中幽盪出了一個圓弧,她的額頭則大力的撞擊於地,像是不熟稔親吻技巧的人粗魯的手法。

  「碰」的聲音無須說明。「呃……」她摸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稍微突出,是腫包。

  阿佐忍不住的咯咯咯的低頭掩笑,試圖將這些聲音隱藏的再好一些,最好是能混入兩人之間的空氣,再寧靜一些,他們之間已經夠吵了。

  

  

  好像兩人中只要沒人提起,他們就會假裝遺忘,先別論他太被動或是她太遲鈍之間更根深柢固的問題,他們倆人本來就不應該甚麼事情都不該發生,至少依照推論。陽光灑落的聲音很刺耳,佐佐原迷濛的睜開了雙眼,猝不及防卻準確地接下細碎的光線。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和她根本不會有所謂的結局。或許就連開始也不會有?

  他躺在學校角落的躺椅上,樹蔭有些稀疏顯得春天還太冷而孤寂,不小心記錯了時間而早到的佐佐原來到了假日的學校,假日的學校比任何一處都要來的世外桃源。這時候才會發現門口的櫻花開了幾朵,數到再也數不清的時候,春天才真的被風吹來。被雨帶來。

  「這是阿佐同學嗎?」

  他一楞,但表情仍舊掌握得宜,他弛開了嘴角笑著回應:「夏目同學也早到啊?」

  「因為很期待今天的聚會嘛,我已經準備好很多便當了,實在是等不及能夠在無人的學校裡吃便當賞櫻花,雖然櫻花好像還沒完全開好。」她抬頭望天空,「而且感覺很有機會下起雨來。」雲在遠處茂密簇擁,和此處的太陽成為極佳反比。他賭不會下雨,就像他打賭每個跟他與她有關的事情。

  良久仍不見水谷和吉田的出現,兩人只能臆測是被放了鴿子,那兩人的話果然甚麼也做得出來吧。他同時猜測自己會和夏目同學想法有同步的時候大概就是想著這兩個人的時候吧。告白這件事情向來對他而言輕鬆無比,舌尖拐幾個彎子,或許眼瞼要稍微下垂才能遏止自己的話語也跟著羞愧,總而言之最重要的是帶著笑臉,即使被拒絕了也才能以玩笑話以最簡潔有力的方式帶過,而兩人也都不覺得尷尬。事情總是過的順暢,不需要潤滑。

  但是夏目朝子不一樣。

  對他而言,不太一樣。

  夏目哀嘆著自己做了過多便當的同時,阿佐和她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兩人之間的話題本來就少,從各個層面剖析還會驚愕兩人之間的交集意外的慘澹。

  「夏目同學,妳覺得妳和阿三哥告白的時候你有甚麼感覺?」

  「咦?呃?嗯?」夏目朝子將話語拉長延長拖曳到她自認為他再也看不見的地方的時候說:「這個嘛……不知道耶,腦袋會脹脹的,全身都脹脹的,感覺很痛苦,但是我記不清楚了。」她羞愧了臉講,但是不知不覺變的沮喪。有點像是嘆氣的氣息從唇邊悄悄溢出,佐佐原接不到,無法像接下陽光那樣輕鬆得宜的移動出動作。果然因為對象是夏目朝子吧?

  他忽然後悔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麼他要提起阿三哥啊?

 

  如果他說她站在雨裡不說話的時候美的不像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會錯意之類的而感到矯情?雖然他甚至覺得該感到不知所措的應該要是自己而不是對方。但因為對方是夏目嘛。所以一切都會變得無法依循,毛毛雨的時候到底是該撐傘還是不撐?撐了覺得糟糕世界的排擠,一切都是那樣的和綹綹雨絲親密接觸,但不撐傘又只能感受到冷到骨子裡頭的一種酸楚疼痛。從遠在天邊的水打中感覺不過如此。但距離更近的話似乎也不會好一些呢……果然還是因為夏目的緣故嗎?歸咎到她身上真是個好選擇。這樣的自己真是有夠敗類。他想。應該說不管怎麼說,夏目同學大概都不會懂他的意思,那他為什麼要講出口?

  他無法理解。

 

  「我討厭下雨。」夏目朝子噘起嘴來說道,她看向他,期望得到對方的認同。旁邊擺著空空如也的便當盒,他打賭錯了,雲以最迅速的方式飄了過來,就像是為了襯出他的心情有多亂而特別出現的一樣。

  「喔……還得要看是哪種雨才行啦。」他回應著,陽光消逝的總是得快,同樣讓他猝不及防,開始和結束總是讓人無法立即發現,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兩人甚麼也發現不了,一無所獲的繼續繞著胡同。直到撞牆。

  夏目朝子更加精確地盯著他,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真的過於清晰且明亮,炯炯有神裡面不帶任何一絲雜質,兩人的這點也蠻相像的呢。他發現當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無法克制自己觀察兩人之間一切的重合的可能,因為兩人之間實在太像平行線了!

  「像是下雨完就有可能看見彩虹啊之類的,毛毛雨,很細很細的那種我也不是很討厭,在雨中揮棒的感覺很不賴。」他沒說看她在雨中的樣子更好。

  「對,還有彩虹呢。可是我還是不太喜歡下雨啦。」她嘟起嘴巴說話,口音卻沒跑掉。話說回來她覺得自己是懂一些事情的尤其是有關阿佐的事情,但她怎樣也不肯承認,就像事後她追問他,他絕對會以最草率的方式掠過。

  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嗎?她找不到。除非隱晦也是一種錯誤。

  

  毛毛雨在他的眼中映照出了一抹柔美的景致,在瞳孔裡頭,雨下也下不停,分落而至而濺起類似淚的液體而從他的眼角餘光泪泪流出。但是甚麼也沒有滑過他的臉頰。

  「阿佐同學,雨停了!……咦?是Mitty耶。」

  不過現在甚麼也不用管。況且毛毛雨的雨量太小了,撐傘絕對是不必要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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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